利用运费险狂薅20余万！起底网购退货背后的骗局
经常网购的人对运费险并不陌生，这是保险公司为了解决网购消费者退换货的后顾之忧而推出一款产品，然而有些人却打起了歪主意，通过非法理赔运费险进行牟利，还把这种行为称之为“薅羊毛，但实际上这种行为存在着法律风险。湖南郴州警方侦破一起“恶意申请理赔运费险”案件，犯罪嫌疑人通过编造虚假退货信息理赔运费险3万多次，非法获利达20余万元。
2024年1月，湖南郴州警方接到一家保险公司的报警电话，保险公司称自家经营的一款专门为网购消费者推出的运费险产品赔付数据异常，怀疑是有人在恶意骗取运费险的赔偿金。
某保险公司财产险风控负责人 杜用：大量异常的订单和批量的退货交易，正常的用户可能一次性买一单，退也是一单，他不太可能会出现大量的退货情况。
而除此之外，这家保险公司还发现，这些申请运费险理赔的退货订单在物流信息上也存在异常情况。
某保险公司财产险风控负责人 杜用：物流信息上面也有大量的异常，使用的都是一些虚假的订单，或者是一些有问题的物流单。
接到报案后，郴州警方立即对案件展开了调查。由于是第一次办理运费险理赔相关案件，警方在案件办理过程中十分谨慎。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第一次碰到关于运费险赔付的案件，当时我们第一时间先了解下运费险的理赔机制。
那么本案中的运费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保险呢？警方通过了解发现，运费险产品在网购中十分常见，它可以减轻消费者在退货时的运费负担。比如消费者在网购下单商品时一同购买了运费险，如果收到商品后不满意需要退货，保险公司就会对退货产生的单程运费进行赔付，理赔金额根据距离和商品重量计算，一般在10元至25元之间。
为了方便买家投保，大多数网购平台在商品支付页面中都会有投保运费险的选项，而且不少商家还会通过免费赠送运费险的方式来吸引消费者下单。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运费险的推出，它的初衷本来是为了保护消费者的权益，也是为了提高消费者的体验。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如果出现了不满意需要退货的情况，由买家先期垫付运费，然后运费险进行赔付。
按照运费险理赔规则，网购时购买了运费险，如果发生退货的情况是可以就退货产生的运费进行理赔的，那么这起案件中报案保险公司所称的异常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中又是否涉及违法犯罪的行为呢？为了查清事实，警方对这些退货订单进行了深入分析，很快梳理出了多个相互关联的交易账号。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当时我们通过数据分析，发现了他们订单里面有一个固定的特点，其中的5个买家账号在固定的4个店铺账号里面进行下单，然后再申请退货退款赔付运费险。
固定的5个网购账号平均每天下单160次左右，然后又全部退货申请理赔运费险，这个情况引起了警方的关注。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因为正常的购物行为不会出现这么频繁的下单数量，并且在下单之后又立马进行退货退款，然后申请赔付运费险。
而除此之外，通过对这5个网购账号的历史运费险理赔记录进行查询，警方还发现，短短半年的时间，这5个网购账号就申请理赔了3万余次运费险，平均每个账号达6000余次。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主要是单笔的金额非常小，但是笔数特别多，因为正常的网购者是不可能退货的频次有这么高，也不可能申请理赔的比例会有这么高，所以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异常现象。
开设网店“自卖自买” 交易后退货骗保
按照我国刑法规定，通过编造虚假的保险事故骗取保险金，金额超过五万的，构成保险诈骗罪。为了查清事实，警方围绕这5个网购账号的使用人展开了调查。
通过对这些账号的注册信息进行分析，警方发现这5个网购账号的实际控制人是一名叫做王某的男子，通过调查警方发现，王某此前曾是一名电商从业人员。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他自己是在电商平台做无货源的，他在这个平台上购买商品，然后去另外一个平台上出售发货 ，赚取中间的差价。
而除了控制着5个网购账号之外，王某还控制着4个网店账号，这3万多笔退货理赔运费险的订单正是王某利用自己控制的这些网购账号和网店账号，通过“自买自卖”的方式产生的。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因为本身买家和卖家都是他本人在操作，他操作买家账号去申请退货退款，申请退货退款之后，操作卖家账号去同意退货退款的行为，然后运费险就会去认定他交易实施完成，然后进行理赔。
调查中警方发现，王某“自买自卖”的这些商品也十分蹊跷，都是通过一个叫“礼品网”的第三方平台发货，平均每单只需要一两元的成本。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他整个快递发货过程都是通过礼品网，因为礼品网对于他们这种电商工作者来说，相当于平时用于给顾客发一些小礼品或者发一些优惠券，每一个快递可能只需要一元或者两元的数额就可以进行发货，他们只掌握快递单号。
同时，警方通过调查还发现，王某控制的这些网购账号都是所在电商平台的会员账号，不用额外付费就可以免费获得运费险的保障。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网购平台当时推出了一个这样的商品，就是在网购平台上充值会员，每一次你下单都会赠送运费险。
据报案保险公司提供的材料显示，运费险的赔付金额每次基本在十元以上，因此除去一两元的成本，每一次退货，王某都可以从中赚取八元以上的差价。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我们发现大概有3万多笔，涉案金额达到20多万元。
半年非法牟利20余万元 涉嫌保险诈骗罪
王某通过这种虚构交易流程、自买自卖的方式，骗取运费险赔偿金高达20余万元，其行为已经涉嫌保险诈骗罪，随后警方决定对其实施抓捕。
在郴州市某小区的一个停车场内，警方将王某抓捕归案，随着王某的落网，这起案件更多的细节也清晰起来。由于作案次数达3万余次，起初，办案民警一度怀疑王某与相关平台或公司存在着勾结。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在6个月之内总共下单3万多单，3万多单他使用了大量的收货人信息，应该是全国各地都有，他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购物信息、退货信息，包括物流单号，我们首先怀疑是不是相关电商平台，甚至物流公司和他勾结在一起。
然而随着深入调查，这个猜测最终被警方排除了。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通过大数据和审讯，我们发现物流公司、电商平台确实只是被他利用，但没有和他勾结。
那么，王某自己一个人是如何在半年的时间内成功申请理赔运费险3万余次的呢？这些被编造出的虚假理赔又为什么能够轻松通过审核呢？据王某交代，他是在做电商时接触到的运费险，在使用过几次后，他发现运费险理赔存在着所谓漏洞。
犯罪嫌疑人 王某：因为我们自己是做电商代购的，我们自己也会有正常交易的退货，就会发现钱会到账，运费险索赔很容易，几乎不审核。
理赔便利、赔付率高，原本是为了方便消费者进行理赔，提升网购的体验，但在王某看来，这是可以用来牟利的所谓漏洞。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他认为自己是找到了一个发家致富的路子，虽然金额比较少，但可以积少成多。
但要想申请理赔运费险，必须有网购和退货的物流快递信息，为了非法牟利，王某决定假戏真做，并对网购交易和申请理赔等各个环节进行了精心设计，为此他首先注册了多家网店，并上传了一些低价的产品。
犯罪嫌疑人 王某：比如，我们很便宜的那种小香包，等于是上传产品，尽量模拟真实的交易环境，快递里的东西确确实实也就是香包，那种香包是很不值钱，就几分钱，快递一块多。
据警方调查，王某在自己网店销售的这些香包并不需要他亲自去发货，而是都通过第三方平台进行代发。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王某当时通过礼品网，可能花一两元钱，他就可以获取这样的真实物流信息，然后利用物流信息去“薅”取网购平台的运费险。
警方调查发现，王某之所以选择通过礼品网进行发货，除了能够以较低的成本获得快递物流信息之外，王某还另有目的。
犯罪嫌疑人 王某：这种快递会直接帮收，快递系统已经打过标了，等于不需要派送，只要没人投诉就不需要处理。
正因如此，这些从礼品网购买的商品一旦寄出，王某就不需要再管，任由快递公司进行处理，他只要在电脑上操作就可以完成整个理赔流程。
调查中警方还发现，王某“自卖自买”的这些低价商品并没有直接发给自己，而是发往了全国各地，那么如此大量的收货地址他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如果他总是用他本人，或者是亲友名下的收货地址，就会出现的太频繁，所以他利用刷单软件套取大量的买家信息，就拥有了大量的收货地址、手机号码。
犯罪嫌疑人 王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部分联系方式应该是假的，只是凑齐11个数字。
在做足了这些准备之后，王某就利用自己的网购账号在自家的网店内进行下单，“自卖自买”，然后再由这些礼品网进行发货，最终以退货理赔的方式骗取运费险赔偿金。
犯罪嫌疑人 王某：自己形成一个交易闭环了，然后去试验，刚开始试验的单不多，就几十单，然后发现运费险赔偿金一样能拿到。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大量的赔付数据金额都是10块或者12块，10块的显示收货地址一般都是在浙江，12块的一般都是山东。
经过了半个月的测试，王某发现，运费险理赔金到账一直很稳定，于是他开始增加下单量，为了防止频繁使用同一个账号被保险公司和网购平台察觉，除了自己注册的2个账号之外，他还借用了亲友的3个账号进行操作，并且有意控制着每天的下单数量。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他当时觉得可能这样也容易被网购平台监测出来，就控制每一个账号的下单量，每一个账号最高可能是下60单，但一般都是40单到60单这个区间。
犯罪嫌疑人 王某：下单量最多的时候，一天大概两三百单的样子，如果不算成本的话，赔偿大概是平均10块钱算的话，一天能赚两三千块钱吧。
钻运费险漏洞“生财” 面临哪些法律风险
嫌疑人王某落网后，起初为自己辩解称，申请理赔运费险是一种薅羊毛的行为，那么对于这种行为，法律上又是如何规定的呢？
犯罪嫌疑人 王某：这种“薅羊毛”的事情，我最开始的认知是什么，比如我可能会收到类似于法院的传票，但是那时候我的理解是大不了我把钱退了就没事了，然后没想到的是会被刑事拘留。
那么王某通过虚假交易骗取运费险赔偿金的行为，究竟是不是所谓的“薅羊毛”呢？警方介绍，“薅羊毛”通常指的是专门搜集各类商家的优惠信息，通过巧妙的组合和搭配，实现以较低的价格购买商品或服务的行为，这种行为本身是通过利用规则漏洞或者优惠活动来获取一些利益，区别于刑法意义上的“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而王某的行为已经超越了所谓的“薅羊毛”的范畴，触碰到了法律红线。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他认为自己只是发现了一个漏洞去“薅羊毛”，去赚这个钱，但其实自己的行为已经严重地损害了市场的秩序，侵害了电商平台和保险公司的合法利益，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涉嫌保险诈骗罪。
我国《刑法》第一百九十八条规定，进行保险诈骗活动，数额较大的，以保险诈骗罪论处。警方介绍，在本案中，王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半年时间通过编造的虚假交易信息刷单式理赔运费险3万余次，非法获利20余万元，已经达到了保险诈骗罪的立案追诉标准。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他的行为其实是在制造一个虚假的保险事故，骗取保险理赔金额，如果他累计的骗取金额达到5万以上。那么他的行为将触犯刑法，涉嫌保险诈骗罪，将被追究刑事责任。如果他的理赔金额在5万以下，也将会受到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行政处罚。
通过上网进行检索，记者发现网络上有不少关于“薅”运费险“羊毛”的文章，甚至有人还总结出了所谓的攻略，并称以此可以“发家致富”，对此警方提示，其中有些方式方法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薅羊毛”范畴，不要心存侥幸去进行非法理赔获利，否则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法律风险。
郴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政委 罗宏卫：希望社会公众从这起案件中得到一些启示，骗取运费险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可能会构成刑事犯罪，就可能会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此外，警方在办案中还发现，王某实施保险诈骗行为长达半年之久才被发现，除了犯罪手法隐蔽性强之外，也暴露了保险企业和相关平台在风险防控方面存在薄弱环节。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此类犯罪的特点，隐蔽性很强，自买自卖，他的犯罪手法容易被复制，如果不加以制止非常容易蔓延开来，严重危害社会市场秩序，侵害相关企业的合法权益。
郴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政委 罗宏卫：对于平台企业，我们也希望要加强监管，堵塞漏洞，公安机关也会根据犯罪分子的作案特点，向公司发出提示函，帮助企业预防犯罪。
为了帮助企业提高风险防控能力，郴州警方结合案件特点对行业主管部门和相关企业发出了风险提示函，并提出了整改建议。
某保险公司财产险风控负责人 杜用：我们有做一些整改，主要是针对有这种行为的用户，我们会去在整个理赔的流程中对用户做一些警示和教育，去提醒他这种行为是一个金融犯罪行为，对于特别恶劣的用户会向警方报案，走司法打击的流程。
同时，业内人士还表示，骗取运费险的行为不仅侵害了保险公司的合法权益，也会给平台和商家造成损失，尤其是免费赠送运费险的商家和平台，一旦遭遇大量的恶意退货行为，将会提高经营成本，为此有的商家和平台不得不取消了免费赠送运费险的服务，最终受影响的是消费者的购物体验。
某保险公司财产险风控负责人 杜用：对于这个行业来讲，我觉得大家应该一直保持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否则会极大地伤害到消费者的体验，也会推高经营者的成本，因为它会形成一个负向的循环，风险的赔偿越来越多，投保价格就会慢慢地涨上去，其实对于整个业态是一个负向的影响。
而除此之外，这起案件还暴露出了一些其他问题，比如快递行业、礼品网的这种经营模式，很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所利用，实施一些不法行为，应引起重视和警惕。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民警 蒋飞翔：他会有真实的物流信息，然后也会有真实的快件去进行发送，因为他们这种件是价格比较低的，没有快递员去配送，就等于说需要收货人自己去分拨中心去拿，如果说没有人去分拨中心拿的话，就没人去管这个件了，很多人可能会利用这个方式去进行刷单。
郴州市永兴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 李永兵：像礼品网，它虽然没有和嫌疑人勾结在一起，但其实它是被利用的，那么相关网站也应该要建立一个预警机制，去预防犯罪、发现犯罪、制止犯罪。
（总台央视记者 张李彬 刘建辉 李佳 邹其元）